王荣成是一名网约车司机，10月中旬一天深夜，我下班后打上了他的车。

我打车的地点有很多写字楼，一到晚上九十点，大家集中打车，网约车扎堆挤在附近的几条街道上。

我上车后，车走走停停。跟其他网约车司机不同，王荣成跟车很近，且总是急刹。“跟车这么近，不怕撞上吗？”我坐在副驾驶对他说。

“别看这么近，前面还有这么一块距离。”王荣成再次急刹后，跟我比划说，大概还有20公分。说这话时，车已经离开堵车区，驶向了道路更畅通的环路，他也慢慢打开了话匣，“我开车快30年了”。

1990年代离开老家外出开货车。2000年代北漂烤面包、开车进货送货。三年前干回老本行，又开上了车，只不过换成了网约车。

拉煤比进工厂打工多赚三倍

王荣成家在山东农村，1996年在老家学会了开车，1997年找到一门营生：开跃进131从老家往塘沽拉面。这款车只有一个车兜，蓝色的，属于小型货车。

往塘沽跑车多了，同行也认识不少，他发现拉煤要比拉面更赚钱，还是短途，干脆就去拉煤了。

那时候，陕北的煤炭经火车拉到塘沽，卸货后，由大货车拉到天津港口，装船后出口。“拉煤的车有两个车兜。”王荣成扭过头对我说，现在很少有那样的货车了。

拉煤收入相当可观。当时，在工厂上班月薪500元左右，而他开货车，一个月可以赚上2000元，妥妥的高薪。

不过，高薪的背后是常年在外跑车，没时没点，总顾不上家里。特别是孩子出生后，王荣成越发觉得不是长久之计，在孩子一周岁一个月时，他辞掉工作，去北京发展。

投资3万做起了面包

“为什么要做面包？”我问到。“我爸是做糕点的。”从天津来到北京，王荣成在北京将近六环的郊区，租了一个房子，又花了3万元，付了房租、买了七米长的烤箱、整了辆二手小面包车。

房子也不用装修，干净就行。他做三种糕点：面包、桃酥、圆蛋糕。平时，要开着小面包车去王四营那的粮油市场购置色拉油、糖、鸡蛋、面包粉，“小面包车一次能拉个十来桶油，一桶40斤”。

王荣成面包房在北京郊区，镇子上有服装厂、织布厂、家具厂、印刷厂、石材厂等工厂大院，“基本每个村子都有好几个工厂，小工厂都有一二百人。”平时，工人熬夜加班多，第二天早上时间紧，也不吃早餐了，吃几个面包或者蛋糕就应付过去了。

一天可赚一千元

“工人都是几斤几斤的买。”王荣成笑着说，“那时候做多少卖多少。”除了给工厂送货，他还会做批发。开着小面包车，往八里桥、新发地去送货。

他还赶集卖面包。因为不愁卖，每次赶集，他也不早去，早上8点钟到。往集头一待，折叠的钢丝床拉开，箱子往上一摆，一上午能卖40多箱，收入相当可观。

利润怎样呢？王荣成也不瞒我：零卖的话，面包两块五一斤，他能赚一半。批发的话，两块钱一斤。当时面包粉六七毛一斤，35元一袋。

最初他只做面包、桃酥之类的糕点，看到大家收入高了，生活品质改善了，他又做了生日蛋糕。工人和附近高校学生过生日，都会找他定生日蛋糕。“那时候给学校做蛋糕，一天能赚一千块钱。”王荣成呵呵笑着说。

“心理落差太大，不干了”

“以前都是几斤几斤买，习惯了。现在都是几个几个买，我一听就生气。”王荣成愤愤地说。

2008年是转折点，镇子上的工厂开始大规模拆迁，工人也搬离了。失去了老客户，他的生意下滑了不少。

工厂拆迁后，一栋栋商品房拔地而起。过去工人吃面包主要是当早餐，晚上加班饿了，填个肚子。

而商品房建起后，新入住的市民，买面包只是偶尔减个馋，买的少。生意不好干，王荣成失落感与日俱增，加上做面包糕点很拴人，他很厌倦，“我们这个行当越过节越忙，我有十多年没回老家过年了。过年一天顶平时半个月的收入。从大年初一晚上开始做蛋糕，要做到初二快黑天。”

谈到这，王荣成话一沉，沉默了一阵子。这时候，车行驶在五环上，五环外一栋栋的高楼矗立着，万家灯火。

“我在这片生活了20多年，是看着这片发展起来的。”他细数着哪个地方拆了多少个村子，哪里又建起了商品房、写字楼、科技公司。疫情后一年，他终于放弃了，将面包房、客户资源打包转让了，开起了网约车。

“开网约车，老是待在车上，也不自由啊。”我说道。“想跑车就出来跑跑，不想跑就待在家里。”他笑着说，没有啥压力。